明朝名臣吴仲木的故事

原文如下:

吴樘,字仲桨,常州人。因避孝宗讳,故以字行。仲桨生时,会天暴雨,屋舍被淹,水初及股,后可没人。父十八将妻子拆户为舟,以樘为桨,当是时,天雷滚滚,妻腹痛产子,十八以樘、桨名字之,户难负重,故自沉以活妻子。仲桨襁褓流离,未识而孤,性聪慧恭谨,耽思坟籍,事母亲以孝闻。仲桨善真行草书,识者谓得晋人笔意,单牍片纸人争宝之,不翅金玉。束发举秀才,弱冠举进士一甲第一,赐宴礼部。改庶吉士,授编修。正德末,历侍读、右谕德。世宗嗣位,为讲官,寻迁侍读学士。嘉靖四年,擢礼部右侍郎。俄以忧归,哀毁骨立,上欲夺情擢礼部尚书,为国子监祭酒严嵩沮。仲桨闻之曰:“知我者,惟中也!”言讫涕下。仲桨为人木强,然其未知嵩之险恶。向者,每论政多戾驳,遂有隙,而仲桨未察。服阕,为户部右侍郎。复改礼部,亡何,代贾商书为尚书。其性纯孝,服虽除,菜蔬寝苫不改,不啖鱼肉,哀戚过礼。遇事英发,掀髯论辩,法家拂士不能过之。奉命往核泉舶,芥视珠犀,少不留目。七年冬月,两广总督王守仁卒,遗言曰:“此心光明,亦复何言!”仲桨恸哭三日。

九年,上欲以公主妻魏国公子,因宠甚,欲厚嫁妆倍于长公主,问群臣可不。嵩曰:“甚善。今河清海晏,陛下当假此示我天朝上国之威。”仲桨讽之曰:“曩者汉明帝欲封皇子,帝曰:‘我子岂得与先帝子比!’然谓长主者,良以尊于公主也。纵河清海晏,礼不可废,诚愿陛下三思。”嵩闻言不豫曰:“吴尚书知故事,嵩独不知不?汉明帝北击匈奴,帑廪为之空,今方盛世,民间适女尚尚贵重,况皇室乎!且夫汉明帝虽有政绩,然性褊察,吴尚书言此,岂非怀祸藏奸,言陛下弗如汉明帝乎!”御史甄厅画附议。仲桨欲引古谊以折之,然不善辞令,色红涨,手足唇须皆颤栗,良久,乃曰:“严嵩毁我!老匹夫敢尔!”嵩恚曰:“吴尚书诡谲多端,包藏莫测,畏人言耶?”仲桨奋起以笏击之,为同僚邀,上怒不可遏,曰:“去!尔曹视朕为雾霭耶!”坐咆哮朝堂,出知襄州。

仲桨下车大崇威惠,民夷悦服。前尹以刻深为治,或谓宽处为患,仲桨曰:“宽猛相济,圣人之训。方务去前之苛,犹虑未尽,岂有宽为患也。”襄州有国戚陈美男恃宠用事,受赇无数,官民皆惧之,仲桨视事月余按之,请付法。上乃特原之,仲桨疏曰:“陛下何惜罪人而亏王法!必不欲推问,何不曲赦之,臣请将挈家趋爪哇国,以为忠贞将来之戒!”上无奈乃许之,由是襄州肃然。

十年春,会天大旱,仲桨躬身祈雨,剪其发,以身为牺牲,用祈福于上帝,雨乃大至,仲桨立于雨中,雨沾足乃止。明年夏,涝且飞蝗,襄州大饥,人相食,至有黔首啖泽中雁矢,民相聚为盗,所在蜂起。或请以兵击之,仲桨曰:“民岂乐为盗哉?时艰无食,故相率剽掠苟活耳。”遂出谷万斛以粜,而市谷之价卒不能增,及旁近县之民皆赖之。奏蠲逋税银十万。帝将鬻淮、浙余盐及所没产,易银振之。或曰:“易银缓,非发帑金不可。”嵩阴沮之,事遂寝。仲桨发仓为糜以食饥者,活者甚众。仲桨布袍缓带,冒雨冲风,往来于荒村野水间,如是旬余。蚤夜惫心力不少懈,事细巨必躬亲。给病者药食多出私钱。疫大作,仲桨遍问疾苦,妻子侍医药,民皆得之。是年秋,襄州颗粒无收,仲桨乃商度地势,佣黎庶以凿山阜,破砥绩,直截沟涧,防遏冲要,疏决壅积,十里立一水门,令更相洄注,无复溃漏之患,如此水患不足虑,民亦得钱为生计。邑人德之,至绘像立祠。越明年,乘舆巡行,盛赞之,欲委之重任。嵩谏曰:“仲桨兴土木于饥馑之年,民多衔之,未黜已为恩,如何进之?”遂寝。后邻州大蝗,侵入襄州界辄死,岁屡有年,且以丰稔闻,百姓歌之。

仲桨擅属文,喜谭兵,雅谙韬略。时有倭寇夏港,或谏仲桨可击之,转常镇兵备副使。襄州黎元慕德,老幼赴阙献书,乞留仲桨,未果。及去,元元邀涕泣,声震十里,至有黄发拦马、垂髫牵衣。仲桨有识略,军政甚肃,每行师,诘旦,必行香祝日:“愿军民无犯吾令,违者一毫不贷。”倭寇黠甚,公使人觇之,乃定计,未几,夏港大捷,追歼之靖江,已,偕从巡抚蒙枫趁倭出海。飞表献捷,天子壮之,累进河南右布政使。十八年,改右佥都御史,巡抚宁夏。甫至,军饷不继,士哗噪将变,仲桨慰荐之,趣台司发饷,军乃戢。寻大军入蜀,道宁夏,师进,次于郊,军兴旁午,民疲困,卒益骄悍,或窃出渔夺,无敢呵者。公行部出郊,见数骑驰突过车,斥止验问得实,立缚送大帅斩以徇,由是兵卫肃然莫敢犯。转都督佥事。仲桨具知诸边厄塞,身历行阵,修战守,内降附,数出兵捣巢。寇屡残他镇,宁夏独完。仲桨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,与士卒分劳苦。卒有病疽者,仲桨为吮之,众皆帖然,无乖令者。

二十四年,入为兵部右侍郎。嵩子世藩尝以父荫入国子监,当是时,世藩初迁太常寺少卿,父子率与仲桨不业,厅画、李牙之属尽害之,乃短仲桨曰:“自恃功高,专欲擅权,纷乱诸事。”于是帝亦疏之,不用其议。适山獠作乱,仲桨请出为资州刺史以镇抚之,曰:“原诸胡所以难得意者,皆恩信不厚耳。今因其迫急,以德怀之,庶能有用。”上嘉之,乃听用。既到官,时獠攻围大牢镇,仲桨单骑造其营,谓群獠曰:“我是刺史,衔天子诏安养汝等,勿惊惧也。”或谓其矫制,以尚方宝剑登示之,诸贼莫敢动。于是晓以利害,谕以祸福,渠帅感悦,解兵而去,前后归附者十馀万口。期年,领屯田员外郎,持节招纳夷人。夷始恫疑,衷甲以逆,仲桨尽去兵卫从数十卒,单行至夷壁。夷望见欢呼,投兵听命。于是安堵,遂罢镇兵五千人。先是,军中多掠妇女,仲桨檄营帅,籍所掠送家资遣,凡数十人。帝说甚,迁布政使。仲桨在资州三年,绥抚将士,不惮勤苦,甚得夷夏之心。

帝令仲桨典边事,思为久长规。而嵩、世藩之属害其能,白帝曰:“资州民祗知有布政使,不知有天子。”帝忧甚,惮其变,乃诏仲桨复入为兵部右侍郎。三十二年,安南贡异兽,谓之麟,众皆为祥瑞称贺,独仲桨曰:“真伪不可知,使其真,非自至不足为瑞,愿还其献。”又奏赋以风。越明年,彗星见,未几荧惑守心,紫微黯淡,乃至日食,民皆惶然。有司奏曰:“故事食不满分,或京师不见,皆表贺。”仲桨言:“四方见,京师不见,此人君为阴邪所蔽;天下皆知而朝廷独不知,其为灾当益甚,不当贺。”又陈改税制,曰:“天象非常,务在德泽万方。昔管仲有云:‘君人者,以百姓为天。百姓与之则安,辅之则强,非之则危,背之则亡。’今当革税制以利万民。”厅画素动必稽古,愤曰:“祖宗之法岂可变哉?”对曰:“治世不一道,便国不法古。故汤武不循古而王,夏殷不易礼而亡。反古者不可非,而循礼者不足多。”上可其言,虽未革税制,然蠲税五百万银,终无变故,上益信仲桨。时世藩为工部左侍郎,上欲迁其为尚书,仲桨显语曰:“脱世藩为工部尚书,吾当取白麻坏之,哭于廷。”世藩贪财无厌,未及尚书,仲桨力也。

先是,太子载壡薨,皇储久未立。当立者乃裕王朱载坖,而嵩党拥景王朱载圳,且言:“陛下春秋鼎盛,何遽为不祥之事?”三十九年,礼部参赞郭希颜疏请建储,忤龙鳞,见弃市,有为之出者就髡钳,一时无敢言者。帝好黄老,龙钟日甚,仲桨疏请裕王为储,不报,复进之,至四至五,严党因之讥谗不绝,帝怒,廷杖四十,黜为贵州龙场驿丞。

四十一年,嵩见黜,仲桨迁南京刑部主事。帝梦溺水中,有女冠自西南来以桨救之。道士蓝道行解之曰:“陛下有贵人在西南,且名字当含‘桨’。”帝大喜,超迁礼部尚书。仲桨擢用文武吏,皆尽其能,纠剔奸盗,不得旋踵。其亲贤下士,推毂后进,虽位崇年高,曾无倦色。未及半岁由礼部尚书入阁,有谨愿诚恪之称。四十三年,仲桨疾病,请致仕,帝亲幸视,力留之,赐赞拜不名、入朝不趋、剑履上殿。后数使中官探视。越明年,卒官,车驾往临吊,时年六十六岁,谥曰文襄。民思其德,为立祠于畿,每食辄弦歌而荐之。帝耽黄老道,悉毁诸房祀,唯特诏存仲桨庙。

太史公曰:《诗》有之:“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。”虽不能至,然心乡往之。仲桨之仁心慕义无穷,复以文官典边事,又以武将入朝堂,何其闳览博物君子也!?

翻译如下:

吴樘,字仲桨,是常州人。因为避明孝宗朱祐樘的名讳,所以以字来代替名。吴仲桨出生时,恰逢天降暴雨,房屋都被淹没了,洪水最开始到大腿,后来能淹没整个人。吴仲桨的父亲吴十八带领妻子和孩子拆掉一扇门作为船,用门框做桨。这时候,天上雷声滚滚,吴十八的妻子腹痛生下一个孩子,吴十八便用樘、桨来为孩子取了名和字,门板难以负重,所以吴十八自己沉入水中使妻子和孩子得以存活。吴仲桨从小流离失所,还没记事就失去了父亲,天性聪慧恭敬谨慎,深思钻研古代典籍,侍奉母亲以孝顺为人所知。吴仲桨擅长楷书、行书、草书,行家认为他的书法颇得晋人书法的精髓,他书写的零张片纸,人们都把它当作宝贝收藏,不亚于对金银宝物的珍视吴樘15岁考中秀才,20岁考中进士一甲第一名(状元),皇帝为其赐宴礼部。改选庶吉士,授职编修。正德末年,历任侍读、右谕德。明世宗嘉靖皇帝登基后,他担任讲官,没过多久升迁为侍读学士。嘉靖思念,吴仲桨擢升为礼部右侍郎。没过多久因为遭逢母亲的丧事辞官回家,因为过分悲伤而异常消瘦,身体好像只剩下一副骨架子支撑着。皇帝想要夺情擢升他为礼部尚书,被国子监祭酒严嵩阻止。吴仲桨听说后说:“了解我的人,是惟中啊!”说完(感动得)落下泪来。吴仲桨为人正直刚强,不知道严嵩的险恶。之前,每次议论政事,吴仲桨多反驳严嵩,于是生出嫌隙,而吴仲桨却没注意到。守丧期满除服,吴仲桨担任户部右侍郎,又改任礼部,没过多久,代替贾商书成为礼部尚书。他性情非常孝顺,虽然已经脱去丧服,但吃菜蔬、睡草荐还是没改,他不吃鱼肉,悲痛伤感超过常礼。他遇事时,英气勃发,撩起胡须,侃侃论辩,即便是忠臣贤士也超不过他。吴仲桨奉命前往核察泉州的船政,视珍珠财宝如草芥,连看都不看。嘉靖七年十一月,两广总督王守仁去世了,遗言说:“此心光明,亦复何言!”吴仲桨(知道后)恸哭了三天。

嘉靖九年,皇上想要把公主嫁给魏国公的儿子,因为非常宠爱她,想要把嫁妆的数量增加至超过长公主的嫁妆,问群臣是否可行。严嵩说:“非常好。现在天下太平,陛下应该凭借(公主大婚)这件事来展示我天朝上国的声威。”吴仲桨委婉地劝说道:“以前汉明帝想要封皇子,汉明帝说:‘我的儿子怎么能和先帝的儿子比呢!’所谓长公主,实在是因为长公主要比公主尊贵,纵然现在天下太平,但礼数不能荒废,实在希望陛下能三思。”严嵩听后不高兴地说:“吴尚书知道典故,我严嵩就独独不知道吗?汉明帝向北攻打匈奴,国库、粮库为之空虚,现在正值盛世,民间百姓嫁女儿尚且崇尚贵重,更何况是皇室呢?况且汉明帝虽有有政策,但是心胸狭隘、苛察,吴尚书说这些,难道不是包藏祸心,说陛下不如汉明帝吗!”御史甄厅画附议。吴仲桨想引用古代道理来折服他,但是不善言辞,脸色红涨,手脚唇须都颤抖了很长时间,才说:“严嵩诽谤我!老东西竟敢如此!”严嵩愤怒地说:“吴尚书性情怪异多变,包藏祸心不可估测,(难道还)怕人说吗?”吴仲桨奋然起来用笏板打他,被同僚阻拦,皇上怒不可遏,说:“走开!你们把我看成是雾气吗?”吴仲桨因为咆哮朝堂获罪,被调离京城做襄州的知州。

吴仲桨刚到(襄州)任所,大展声威,宣示恩泽,汉民族和少数民族都心悦诚服。前任府尹治政苛刻严酷,有人说宽厚处理会造成祸患,吴仲桨说:“宽厚和刚猛相互结合,这是圣人的教诲。正应该去除以前的苛刻,还担心做得不够,哪里会因为宽厚造成祸患的道理。”襄州有皇后的族人陈美男凭借宠信专横当权,收受了很多贿赂,官吏和百姓都害怕他,吴仲桨到职理政后一个多月就把他审理了,并请求将其交付法司论罪。皇上竟然特许宽容了他,吴仲桨上疏说:“您为什么要怜惜一个犯了罪的人,而使王法招致玷污呢?你一定不想查办他的话,为什么不特赦了他,我请求带着家人去爪哇国,以作为将来忠臣的鉴戒!”?皇上无奈这才同意了处置陈美男这件事,从此以后,襄州秩序井然。

嘉靖十年的春天,恰逢天下大旱,吴仲桨亲自求雨,剪掉头发,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祭祀用的牺牲,用来向天神祈福,这才下了很大的雨,吴仲桨站在雨中,知道雨下足了才停止。第二年夏天,发生了涝灾和蝗灾,襄州遭了严重的饥荒,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,甚至有百姓吃湖泊中的雁屎,百姓聚在一起成为盗贼,所在的地方蜂拥而起,抢劫财物。有人请求出兵打击他们,吴仲桨说:“百姓难道愿意做盗贼吗?时势艰难没有食物,所以相继剽掠以求苟活罢了。”于是拿出一万斛谷去卖,因而市面上谷的价钱最终没有上涨,连邻近县的百姓都依赖他。他又奏请朝廷免除拖欠的赋税十万两白银。皇上打算出售淮、浙两地剩余的盐以及所罚没的产业,换得银两赈济。有人说:“(卖东西)换得银两太优了,定要从国库中拨发银两才可以。”严嵩暗中阻止,(从国库拨款)这件事于是就搁置了。吴仲桨开仓煮粥给饥民吃,救活的人很多。吴仲桨穿着轻便的衣服,冒着风雨亲自去了很多个村子,这样过了十多天。早晚劳心力从未稍微懈怠,事无论大小必定亲自处理。给病人吃药吃饭的开销花的多是自己的钱。瘟疫大起,吴仲桨到处访问疾苦,妻子和孩子(也来)侍奉医药,百姓都感激他们。这年秋天,襄州颗粒无收,吴仲桨于是勘察地形,雇佣百姓开凿山阜,破除水中沙石,径直截断沟涧支流,筑堤阻遏冲要之处,疏通河道中堵塞之处,每隔十里立一个闸门,使河水回旋灌注,不再有堤岸决口、渗漏的祸患,这样不必再担心水灾,百姓也得到了可用于生计的佣钱。乡里人感激他,甚至为他画像建立生祠。第二年,皇帝巡行到此,对吴仲桨大加称赞,想要对他委以重任。严嵩进谏说:“吴仲桨在饥荒之年大兴土木,百姓有很多怨恨的,不罢免他已经是恩泽,怎么能给他升官呢?”于是这件事搁置了。后来邻州受大面积蝗灾,蝗虫侵入襄州境内就死,襄州秋天庄稼丰收,之后连年丰收,并且以丰收为人所知,百姓都歌颂他。

吴仲桨擅长写文章,喜欢谈论军事,非常熟悉用兵作战的谋略。当时有倭寇侵犯夏港,有人进谏说吴仲桨可以前去攻打倭寇,吴仲桨转任为常州镇兵备副使。襄州百姓仰慕他的美德,大家亲自到京城上书,请求留下吴仲桨继续留任襄州,没能成功。等到吴仲桨离开的时候,百姓拦路哭泣,声音传出了十里地,甚至有老人拦着马、小孩牵着衣角(来挽留)。吴仲桨有见识谋略,军中政务非常整肃,每到出兵的时候,第二天早上,一定会焚香祈祷说:“希望我的士兵和百姓没有违犯我命令的,违背命令的一点也不宽恕。”倭寇非常狡猾,他派人前去侦查后,才定下计策,没过多久,夏港之战大胜,吴仲桨追击敌人到靖江,之后,和从巡抚蒙枫追击倭寇出海。飞快地传回捷报,皇帝赞赏了他的勇猛,多次升迁后为河南右布政使。嘉靖十八年,改任右佥都御史,前往宁夏巡查。吴仲桨刚到,军中粮饷不能接继,军士们喧哗着将要叛变,吴仲桨抚慰兵士,催促台省发军饷,军队才安定下来。没过多久大军进入蜀地,取道宁夏,军队前进,临时驻扎在郊区,军队征敛繁多。老百姓疲惫困顿,士卒却更加骄横凶悍,有时偷窃掠夺,无人敢呵问制止。三月己亥日,吴仲桨巡行部域,来到郊外,看见几个骑兵从车前快跑猛冲而过,吴仲桨呵斥他们停下来,审问得到实情,立刻捆绑起来送到大帅那里斩首示众,从此驻军纪律严明.没有谁敢危害百姓了。转任为都督佥事。吴仲桨完全知晓各边关的险要关隘,亲身参加部队作战,修治进攻和防御设施,接爱投降和归附的人,多次出兵直捣敌人的巢穴。敌寇屡屡残害其他的边镇,唯独宁夏完好。吴仲桨和最低级别的士兵同衣同食,和士兵分担劳苦。士卒中有长毒疮的,吴仲桨亲自为他吸出脓汁,众人都服从他,没有违背命令的。

嘉靖二十四年,入朝为兵部右侍郎。严嵩的儿子严世藩曾经凭借父亲的恩荫进入国子监读书,这时候,严世藩刚升为太常寺少卿,父子二人都与吴仲桨不和,甄厅画、李牙这些人都嫉妒他,于是说吴仲桨的坏话:“吴仲桨自己依仗功劳大,只想独揽大权,把政事弄得一团糟。”于是皇帝也疏远了他,不采纳他的提议。恰逢山獠发动叛乱,吴仲桨请求离京担任资州刺史前去镇压平定他们,说:“推究胡人各部落不能满意的原因,都是因为我们对他们的护和信不够。现在趁他们处境危急,用恩德来安抚他们,可能(或希望)会有用处。”皇上嘉奖他,于是听从了他的谏言。吴仲桨到任后,当时獠人正围攻大牢镇,吴仲桨单兵匹马造访他们的军营,对众獠人说:“我是刺史,奉天子的诏令来安抚宣导你们,你们不要惊慌害怕。"有人说他假传圣旨,吴仲桨立即拿出尚方宝剑给他们看,众贼没有人敢轻举妄动。于是晓以利害、祸福关系,他们的首领感动高兴,让军队撤围而去,前后归附的有十馀万人。满一年后,兼任屯田员外郎,拿着符节招纳夷人。夷人开始害怕怀疑,衣服里面穿铠甲来迎接他,吴仲桨让几十名卫兵都撤离,一人独往夷人军营。夷人望见后欢快高呼,扔下兵器服从命令。从这以后那里的人都安居,便撤除镇守的兵士五千人。此前,军队中掠夺了很多妇女,吴仲桨给各营时主帅发去文书,将这些劫掠来的女子登记在册并给她们钱后送回家中,总***有数十人。皇帝很高兴给他官升一级,后来升为布政使。吴仲桨在资州三年,安抚将士,不怕劳苦,很得少数民族和汉人的拥戴。

皇帝让吴仲桨主持边疆事务,让一个宦官告知他,打算作长久规划。但是严嵩、严世藩这些人嫉妒他的能力,对皇帝说:“资州百姓只知道有布政使,不知道有天子。”皇帝很担心,害怕他发动叛乱,于是诏令吴仲桨再次担任兵部右侍郎职务。嘉靖三十二年,安南国贡纳一种奇怪的野兽,说是麟,众人都为得到祥瑞而恭贺皇帝,唯独吴仲桨说:“真假不得而知,即使是真的,不是自己来的也不能说明是祥瑞之兆,希望送还他们的所献之物。”他又写了一篇赋进行讽谏。第二年,出现了彗星,没过多久出现荧惑守心的天象,紫微星黯淡无光,甚至出现日食,百姓都很惶恐。有关部门官员上奏说:“按惯例日食不满度数,或京师看不见,都应当上表祝贺。”吴仲桨说:“四方都看得见,京师看不见,这说明君王被阴险邪恶的小人蒙蔽;天下的人都知道,唯独朝廷不知道,它所带来的灾害会更厉害,不应当庆贺。”又陈请改革税制,说:“天象不同寻常,务必要恩德施及百姓。”以前管仲说过:‘作为国君,要以百姓为天,如果顺从那么家国安定,人才辅佐国家就会强盛,民心不向着国家就会有危机,百姓背叛那么国家就灭亡了。’现在正应该改革税制来让百姓得到好处。”甄厅画向来行动必须依据古制,愤怒地说:“祖宗之法怎么能改变呢?”吴仲桨回答说:“治理国家没有一成不变的办法,有利于国家就不必仿效旧法度。所以汤武不沿袭旧法度而能王天下,夏殷不更换旧礼制而灭亡。反对旧法的人不能非难,而沿袭旧礼的人不值得赞扬。”皇帝认为他说的对,虽然没有改革税制,但免除了五百万两白银的赋税,最终也没有发生什么变故,皇帝更加信任吴仲桨。当时严世藩担任工部左侍郎,皇上想要升他为尚书,吴仲桨扬言:“如果让严世藩做工部尚书,我一定身着白麻在朝廷上哭来破坏这件事。”严世藩贪婪钱财没有满足的时候,没有成为尚书,正是仲桨的功劳。

此前,太子朱载壡去世,皇储久久位定。应当被立为皇储的应是裕王朱载坖,而严嵩一党却拥立景王朱载圳,并且说:“陛下正当壮年,为什么急着做不吉祥的事呢?”嘉靖三十九年,礼部参赞郭希颜上疏请求立太子,忤逆了皇上,被处死,有为他开脱的人遭受了髡钳之刑,一时间没有人再敢提这件事。皇帝喜欢黄老之学,越来越老态龙钟,吴仲桨上疏奏请皇帝立裕王为皇太子,没有得到回复,又上疏,(依然没有回复),又上疏四五次,严嵩一党趁机不断进谗言,皇帝很生气,当廷杖责四十,罢黜为贵州龙场驿丞。以前王守仁也曾被贬谪到这里,想到这个,吴仲桨颇觉慰藉。

嘉靖四十一年,严嵩被罢黜,吴仲桨升迁为南京刑部主事。皇帝梦见溺水,有个女道士从西南方而来用船桨救了他。道士蓝道行解梦说:“您在西南方有个贵人,而且名字中当有‘桨’字。”皇帝非常高兴,破格升迁吴仲桨为礼部尚书。吴仲桨选拔文武官员,充分发挥这些人的才能。举发剪除奸恶盗贼,决不畏避退缩。他亲近贤才,屈身交接士人,荐举后辈,虽然位尊年高,一点倦怠的神色都没有。还不到半年,就由礼部尚书入内阁,有谨慎老实的名声。嘉靖四十三年,吴仲桨病重,请求辞官,皇帝亲自来探望,(并)极力挽留他,赐他赞拜不名、入朝不趋、剑履上殿这三项特权。后来又多次派遣宦官前去慰问。第二年,吴仲桨死在任上,皇上前去祭吊,这一年他六十六岁,谧号文襄。百姓思念吴仲桨的恩德,为他在京城附近建立了祠堂,每餐都要伴着礼乐献上祭品。皇帝沉迷于黄老学说,将所有的祠堂全部毁去,惟独专门下诏书要保留吴仲桨祠堂。

太史公说:《诗经》里说:“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。”虽然我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,但我的内心是向往的。吴仲桨的仁爱心怀、向慕道义终生不止,以文官身份掌管边疆事务,又以武将身份进入朝堂,是多么见多识广、博学多知的君子啊!